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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新丧尸的作文30050字(模板8篇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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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新丧尸的作文30050字(模板8篇)
2023-11-11 19:03:22    小编:zdfb

环境是人类生活的外部条件,包括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,对人们的生活和健康有重要影响。注意结合自身实际情况,突出自己的特点和优势。这篇总结范文的结构严谨,观点清晰,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。

丧尸的作文30050字篇一

我睁开眼睛,扯下蒙在脸上的手帕,空气里还残留着未落定的灰烬,在夕阳的余光里上下漂流,像是一场下不完的雪。我眼角发痒,揉到一片半凝固的血痂,粘稠腥臭。

我才想起来,我的脑子被丧尸吃了。当时场面很混乱,很多细节我都记不清了,只清楚记得它趴在我头顶,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,仿佛下巴是由一个生锈的齿轮驱动的,囫囵地咀嚼着我的头皮和骨骼。

粘稠的血液顺着我的脸颊淋漓而下,似乎所有感官都被麻痹了,感觉不到疼,反而有种愉悦的奇妙感觉。我甚至在猜想,脑子的口感是不是跟生豆腐一样,掺杂着颗粒状的渣滓,充斥着鲜而腥的气味。然而它只抱着我的脑袋啃了几口,就被我的同伴一枪爆头了。子弹削碎了它的头盖骨,椰子壳般的残渣飞溅,其中一片打在我的太阳穴上,像是钉枪射进墙面,在皮肤上划开了一个血口,我还是不觉得疼。我的眼眶里已经充斥着鲜血,视线被蛰得模模糊糊,只能看到影绰的黑色外套在向我移动。我朝着那方向挥起手:“兄弟,谢了!”

黑色外套站定在我面前,他用枪管小心翼翼地抬起我的头,端详我的头顶,随后发出了一声“啧“的低呼。

对方在我面前蹲下神来,沉吟了半晌,说:“不清楚,再看一眼我就要吐了。”

虽然他的语调严肃,但我总觉得这话意里是带着戏谑的,我叹了口气,分不清应该是先悲伤还是先绝望。

隔了一会儿,对方像是对自己的不知所措感到尴尬,他转移话题道:“你看这丧尸,脑浆都被我打出来了。”

我的心沉静下来,以自己都为之诧异的镇定语气道:“那应该是我的脑浆。”

“哦。”他说。

浮躁的空气在我们之间流动,远方仍有丧尸呕吐般的嚎叫,连贯的枪击,碎瓦崩塌的声音交织在一起,模模糊糊地传过来。我想起为什么会走到现在这般境地,如果我没有加入雇佣军,进入感染区清扫丧尸,此刻我应该在某个办公桌后面掰着手指计算存款余额,贫穷而安逸。但我必须选择以身犯险,因为我需要一笔可观的雇佣金,来支付我和我的未婚妻看中的那套海边的宅子。

在我赴役的前一晚,她在我怀里泣不成声,说宁愿嫁给一个懦夫。我握住她的手腕,告诉她等我从感染区回来就结婚,搬进我们海边的新房里。

她颤抖着擦干净脸颊上的泪痕,将订婚戒指套在我的手指上,隔了好长一会儿,才仰起头来对我说:“你不回来,我就去找你。”

然后她又赶紧呸了几声,破涕为笑。

我从走马灯般的回忆里走出来,摘下牢牢套在手指上的戒指,连着军牌,一同郑重地向那个黑色外套递了出去:“替我把这个还给我的亲属。”

沉寂中,时间似乎被拉长了,空气不再流动,我胸口发闷,仿佛气息正被一点点抽离。

“给我一个痛快的吧。”我说。

透过眼前模糊的景象,我看见他举起枪口,姿态僵硬,像是在讶异于我的坦然,也像是在扳机下迟疑不定。

枪口抵在我的太阳穴,那个刚刚被僵尸脑壳划伤的口子上。

枪响,发出类似爆炸的轰鸣。

然后,不知隔了多久,我醒来,睁开眼睛。

空气里还残留着未落定的灰烬,在夕阳的余光里上下漂流,像是一场下不完的雪。我仰面躺在灰尘里,听到远方隐约有微弱而粗糙的电流音,似乎是在说什么“clean”。

我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还活着,并感到无比茫然。

我被抛弃在了这座死城。

起初的几天,我四处游走,在满街残缺腐臭的丧尸躯体中寻找其他同样被抛弃的生命,但是毫无收获。后来我也回到过驻屯地,发现所有人都已经撤离了,他们带走了所有粮食弹药,向着下一个受感染的城市清扫而去。

我想要走出感染区,就必须先确保能活下来。这里没有新鲜食物,我只能尽量喝蓄存的雨水,虽然我很少感觉到饥饿,但一旦饿起来又很疯狂,废墟里的老鼠、水沟里的蚂蟥、泥土里的蚯蚓,似乎都能被我视若珍馐。

日子变得漫长而枯燥,我靠着回忆坚强存活。在僵尸潮还未爆发的那段日子,我和所有人一样,平凡地生活在一座城市里,幻想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。我总会想起我的双亲、朋友、同事、一些巨细靡遗的小事、一些未完成的梦想和遗憾。但最令我想念的,还是那个把指环套在我手指上,说要等我回去的未婚妻。

回忆似乎总是越重放越模糊,时常我想着想着就忘记了某一个人的模样,画面就在一片高斯模糊之中迅速断了帧。我痛苦地想,大概是我的意志越发薄弱了,我必须要尽快回到正常的人类世界当中。

但这种绝境似乎挖掘了我意想不到的潜能,我路过商店漆黑的落地窗,用手擦净玻璃上的灰尘和雨渍,看见倒影中狼狈的自己。头顶上的伤口几乎愈合了,新长出来的嫩肉凹凸不平,手指按上去,可以摸到里面一个圆圆的凸起,似乎是残缺的头骨。

现在我不光是失去了半个脑子,还变成了秃顶。

这天,我在废墟里发现的一只被压断双腿的野狗。它仍有一息尚存,无力地弯曲身体一下下舔着伤口,发出呜咽。

我走近它身边,望着它灰色黯淡的眼睛,轻轻将手掌按在它头上。它无力逃脱,只以尾巴轻扫过地面,徒劳地表示反抗。

黑子发现我的时候,我正蹲在地上啃一块带毛的肉骨。我咬破了野狗的肚子,血液混着泥土在我脸上凝固成一张褐色的壳,野狗的肠子流在地上,在我的脚踝缠了两圈。

我陶醉地饮着从肉块里挤压出的汁液,感到无比满足,这是这些日子以来我吃过最丰盛的一餐。

丧尸的作文30050字篇二

阿凉独自在实验室里分析数据,全心投入之际,忽然听到背后的门咔啦啦轻响,狄希推门进来。

她面颊微微潮红,止不住地发出吁气。关上门,她从柜子里翻出挎包,旁若无人地开始解身上的衣服。她动作迅速,工装和内衣一件件褪去,露出她平滑的脊背,骨骼随着她弯腰再直立的动作而如泉水一般流动。

阿凉不由发愣,脑中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,立刻转过脸去,心怦怦跳动。尴尬了半晌,再看向狄希时,她已经换好了一身新的工装,弯身拍打折叠处的褶皱。

“你不怕被人看到嘛。”阿凉静了静浮躁的心,怪罪道。

狄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,笑得动人:“哪有别人?”

阿凉闻言也笑,不再言语了。狄希随手在他桌上取了几张表格作扇子,一边扇风一边道:“观察室清理出来了,新志愿者随时可以入住。”

阿凉把自己的茶杯递过去:“怎么是你做这些事?”

狄希瞥他一眼,接过茶杯饮了一口:“你以为我的工作就只是对他们颐指气使嘛!”

“那真是辛苦你了。”阿凉抿着唇笑了笑,忽然又想起什么,盯住她的眼睛,“那些丧尸都处理掉了?”

“还没。“狄希垂下眼睫,隔了一会儿,她将手掌按在阿凉肩膀上,有些吃力地说,”晚些你替我去吧,按实验垃圾处理。”

阿凉明白她心软不忍,于是轻轻覆手握住她的手背,安慰道:“放心交给我。”

狄希的眼睫微颤,像是扇动的蝴蝶翅膀,听了阿凉的话,她眼波流转,凝住他的脸,忽然道:“你想看半脑人的隐藏资料吗?”

她话题跳跃得太快,阿凉一时未反应过来,茫然地怔了怔。片刻,他又听见狄希低而轻微的声音:“昨晚答应你的,现在要看吗?”

丧尸的作文30050字篇三

医院走廊的阶梯洁白得像是通往天堂。

阿凉听着被这空旷放大了几倍的自己的脚步声,心脏也跟上了这频率,一声一声,愈响愈沉。

本想续过费用就走,毕竟站在病床前也不知该说什么,都已经许多年了,鼓励的话煽情的话欺骗的话都说尽了,何况躺在床上的人连个回应都给不出。但是临走前,护士从柜窗内递出收据的同时又顺带递出一句话,使他不得不留下了。

护士说,做临终关怀的学生公益组织已经来了一个多月了,不见一面吗?

这个组织他之前在电话里听说过,他们筛选了病患的资料,选中它作为案例,自发到医院照料病患直至死亡。阿凉认为这不过是一群学生为了让简历更好看而随意挥洒的爱心,并没有放在心上,但是现在似乎必须配合演出一场感恩的戏了。

站在门口,阿凉记不起距离上一次拧开门把手过了多久。推门而入,病房内的一切都一如既往,病床、拖鞋、水壶、窗外的建筑物,空气里药水的味道,没有一丝变化,仿佛时间都被隔离在了门外。

护士所说的学生并不在,整个房间静得像被凝固在玻璃球里,这使他即感到压抑又有些庆幸,他可以尽早离开了。

站在床头,床上的病人由于水肿,面部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容光,两颊向两侧坠着,五官凸鼓,唯有鼻翼随着呼吸的微微颤动,产生出安详睡眠的幻觉。

阿凉垂手看了一会儿,用轻得几乎是气声的语气唤道:“妈。”

这一声仿佛在嗓子里徘徊了许久,才艰难流出。

床上的人当然没有任何反应。阿凉忽然想起被封在培养液中的半脑人来了,好像他们有很多共同点:都依靠着液体生存,都对外界无法感知和回应……不同点在于,人的生命力比起半脑人,脆弱得令他厌恶。

这个时候,门忽然开了。阿凉听到背后有人发出惊讶的音节,将自己的思绪完全打断,他回头,发现是个年轻的姑娘,手里端着一盆热水,也茫然地望向自己。

姑娘很快反应过来,她的动作利落而熟练,将水盆放在地上,转身去拿毛巾,顺路又打开电视,房间里顿时有了些生气。阿凉看她对这房间的一切比自己还了然,确定她就是学生组织的成员。

姑娘面上露出含蓄的笑容,才向阿凉点头:“你好。”

“你好,我好久没来,我妈多亏你照顾了。xxx阿凉按照人情世故客套道。

姑娘摇了摇头,显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,阿凉的突然驾到让她十分局促,沉默中只有电视发出嘈杂的响声,她瞥眼向电视,对阿凉道:“医生说她可能是听得见的,所以我会放电视给她听。”

阿凉感觉尴尬,顺势瞥眼向电视。电视里播放的是新闻节目,正讲到政府为支持人类改造研究,向自己所在的研究所拨款。

自从丧尸爆发之后,民众都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,他们用一年的时间平复恐惧,并开始坚信唯有进化成更为高级的生命体,才是不二法则。

姑娘掀开病床上的被子,用毛巾沾过热水为病人擦拭身体。肌肉萎缩使她的四肢奇异的扭曲着,黑青的血管仿若攀附在皮肤上的蚯蚓,姑娘面不改色,擦得认真仔细。

阿凉的眼睛盯着电视,心却不在了,他只想借机离开,实验室比病房能让他安心。

空气再次安静下来,电视新闻里的对话颗粒般扩散至每一个角落,姑娘埋头干活,忽然若无其事地搭话道:“你是在研究所工作吧。”

“嗯?”阿凉疑惑地移开视线,姑娘并不看他,她摆弄着毛巾,刘海遮住了青稚的脸。

“我从病患资料上看到的,上面有你的联系方式,还有职业。”她擦拭的动作渐渐慢下来,移心到对话上来。

阿凉不明白她想要说什么,静静看着她。

“那项实验,学校有很多人反对,还组织过游行抗议。”她下垂的睫毛微微煽动,忽然抬眼,视线穿过刘海看向阿凉,用黏得像糖浆的声音道,“但我认为,人类一直在进化,实验只是催化了它。我看过所有关于半脑人的新闻,他不是丧尸,他介于丧尸和人之间,集两者优点于一身,简直是完美形态。”

姑娘突如其来的话题,让阿凉有些反应不过来,他回想起母亲孱弱躯体的拖累,和童年时期的艰辛,那正是他决心投身于人体进化的原因。

姑娘抬起头来,接着道:“其实我是为你来的。”

她的脸因为紧张而潮红了,对于阿凉惊诧的目光,她只能慌张地摆手解释:“我很崇拜你的职业,很伟大。我想报名做志愿者,我爸妈知道一定会打死我。拒绝进步的人会被世界淘汰,这么简单的道理,他们就是不懂。”

她越说越投入,身体也越离越近,最后干脆放胆抓住了阿凉的手,像个虔诚的信徒,将自己献祭般的贴送奉上。

阿凉感受到她殷切的目光打在自己脸上。这一刻,他嗅到她身上年轻女孩特有的香味,忽然不受控地想起那个制服上只有消毒水和烟味的女人。

蓦地,他推出双手将姑娘的身体送远,勉强稳定下来,道:“我有要紧事要做。”

半脑人湿漉漉的身体平躺在手术台上。

他的皮肤上布满近乎消弭的疤痕,粉嫩的新肉紧实而富有弹性,简直像是仿真的橡胶玩偶。

阿凉拔掉他身上紧缚的输液管,针口立即愈合了,下面是稳健的脉搏。

阿凉听到机械的声响,紧张地回过头去,空荡的手术室只有他一个人,门也是完好地反锁着,机器循然运转,发出规律的运作声。

阿凉稍稍放宽心来,是自己做贼心虚了,再这样敏感下去,等不到手术做完就真的被人发现了。他沉沉气,用手术刀在半脑人形状诡异的头颅上空比划一下,心中多了几分把握。

在学校做过的解剖数不胜数,但是对于一个活人的大脑,从前那些经验还真是难以派上用场。他下定决心,手指施力,刀尖沿着头皮划下一条弧线,细密的血珠缓缓渗出。没有助手帮忙,阿凉做得手忙脚乱。

半脑人的胸腔缓缓鼓胀起来,开始安定地呼吸。阿凉没有给他下麻醉,擅自用狄希的通行卡做违规手术,他没有充足的时间准备,只能尽人事听天命。

他也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,却还是禁不住头脑发热,自从驳回了他的解剖申请,就对这场手术更加心心念念,尤其是在医院遇到了那个女学生之后。

她说的没错,人类进化的研究刻不容缓,他坚信从半脑人的大脑里一定能有所发现。

金属的长镊尖端突然在柔软的脑组织中触到一样坚硬的东西,阿凉以为是颅骨碎片,将镊头深探进去夹住,拉出来一看,竟然是一枚弹头模样的金属物体。

这东西叮铃咣啷地掉到圆盘里,阿凉放下镊子,隔着手套拿起来看。虽然完全是弹头的样子,却有着细微的差别。这东西上有一些细密的小孔,呈放射状排列,似乎是在金属外壳内部装有什么东西,可以通过这些小孔渗透出来。

阿凉还在端详着,手术台上的身体却突然有了反应。半脑人胸腔起伏得更厉害了,仿佛体内的气压堆积要爆炸。阿凉余光扫到这变化,警惕地后退一步,意识到情况不对,头脑中嗡得一声。

咳咳。

半脑人的瞳孔中恢复神色,他从沉睡中醒来了,剧烈地咳嗽着,要将气管内的营养液排空。

血珠溅洒得到处都是,甩在阿凉脸上,他怔怔地伸手去抹,脑中还在发懵。

半脑人像个正常人一样坐起来,低头检查自己的身体,他的模样并不茫然,倒像是对自己的处境了若指掌。

这一会儿,他摸到头顶上手术的伤口,只愣了一刻,感受到那里正在愈合,便不去在意了。他环顾手术室,仿若在寻找熟悉的面孔。注意到阿凉,他平静的面色突然沉下来,眼中闪现出敌对的光。

阿凉心中一紧,想要张口,却发不出声音。

两个人在剑拔弩张的氛围中对视了几秒,阿凉望着他的眼神,突然意识到他并不是在看自己的脸,而是身上实验室的制服。

半脑人的面色在沉静中越发凶狞,恨不得用目光将阿凉撕碎。他弓着身体站起来,扯过手术台上的罩单裹上,遮挡住自己赤裸的身体,才张口了:“他在哪?”

他的声音嘶哑,阿凉在心中辨认了许久才听出来,但得不到回答的这段时间已经让他失去耐心。他不再追问,光着脚向门口走去。

阿凉这才反应过来,一旦走出这扇门,事情将一发不可收拾。他顾不得许多,冲上去拦住去路。

半脑人没有反应,坚定地要去找口中所说的那个人,于是扬手一挥。阿凉如螳臂当局,一下被推翻在地。

握在手掌中的那枚金属弹头,在这一刻被脱手,掉落地面。阿凉摔倒顺势磕上去,被刺破了手臂,划下一道血口。

门锁发出反复扭转的声音,门锁的拦截让半脑人气急败坏,干脆用身体蛮力横撞。阿凉慌忙再爬起来时,只看到撞坏的门来回摇摆,半脑人已经不见了。

3.

阿凉感觉到手掌被一股温热的潮湿包围,低头才发现是潺潺的血液灌进乳胶手套。也许是伤口不深,他没有察觉到刺痛,幸好,因为他也没时间在意伤势了。

他夺门追出去,却发现一排惊诧的面孔已经等在门外。

都是实验室的研究人员,他们刚刚才收到通知,从各自的岗位上匆忙赶来。站在其中的狄希拨开人群走到最前面来,她面容冷静,双手环胸,目光饶有兴致地在阿凉脸上绕了一圈,意味不明。

阿凉看到她,不觉惊慌地捂了捂口袋,那里面仍揣着她的通行卡。他就是利用她的权限,打开了关有半脑人的培养皿。

果不其然,她一张口,便冷声问:“我的卡丢了,在你这里?”

“狄希……”他内心焦虑,又心虚地不敢抬眼,只抬手求饶地扯住她的衣袖。

她轻轻挣脱,又问:“半脑人在里面?”

阿凉想解释,却无法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口,心中飞速计算着如何弥补当下的局面。狄希见他不做声,便推开了他,示意其他人往门内闯。

这下阿凉的急躁爆发了。他捏着拳头,攥着一把血,鼓足气道:“跑了,半脑人跑掉了!”

话音未落,人群中已经抑制不住地发出吓声和抽冷气声。狄希转过头去,只拿视线一扫,他们便又统统冷静下来。

狄希在他们面前恢复了往日模样,指示道:“封锁实验室,通知,确认半脑人定位,精确到米,有消息报告给我,禁止贸然抓捕。快去!”

等众人都散去了,阿凉一直逃避的脸才抬起来,他望向狄希,露出听凭发落的表情。

狄希看到他手臂仍在冒血的伤口,轻声道:“自从上次发生志愿者逃离后,所有观察对象身上都装有定位,研究院那些老古板怎么会忍受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。”她语气里没有丝毫生气,反倒像是在安慰。

阿凉怔了怔,想要张口对她解释,却分不清第一句话该说什么。半晌,他才满含歉意:“是我偷了你的卡,对不起。”

“是我给你的,不能怪你。”狄希却说。

阿凉听不明白,却见她瞳孔里释放出异样的光彩。她接着道:“是我把卡留在实验室,给你创造拿走它的机会,所以,不能怪你。”

阿凉急忙摇头,握住她的手:“你别包庇我,揽祸上身,天大的责任我都能担。”

狄希却忽然笑了,不动声色地抽回手,道:“你见过谁包庇替罪羊的?”

“什么意思?“阿凉又不解了,愣在原地。

叮——。

狄希的手机发出一声响,她低头,看到是半脑人方位的报告。于是她无心再多费口舌了,置阿凉于不顾,扭头向走廊相反的方向离去。

阿凉的声声追问在走廊里落了空,他不死心地唤着狄希的名字追上去,一把拦住她,非要满心的疑惑得到解答:“你利用我?”

狄希被挡住了去路,无奈地看他。

阿凉一臂鲜血,面色狼狈,直视着她的双眼,道:“你说清楚,让我死也死明白。”

狄希稍稍妥协了,沉吟片刻,她道,“你觉得关于半脑人的这一系列实验的目的是什么?是人类进化,还是制造战争机器?”

她顿了顿,然后从容一笑,像是猜测到阿凉答不上来,接着道:“都不是,目的从头到尾只有一个,是为了钱。”

阿凉望着她,这个曾与自己亲密无间的女人,嘴里正说出一番陌生的话,颠覆自己的世界。

“这场实验让七个城市毁于一旦,所以我在这里,不惜一切代价,不计一切手段,孤军奋战,就是为了等一天,覆手翻盘,掌控全局,亲手结束它。”她说的轻描淡写,却字字如雷,坠地有声,“你说我利用你,不止是我。chan教授需要一个傀儡替他完成实验,而你对半脑人的偏执就是你的弱点,他就此利用你,也因此信任你。于是我刻意接近你,引导你,让你做我想做的事,替我承担后果。”

她从容不迫地说着,将灭顶的真相轻轻灌进阿凉耳中。

阿凉望着她美如蛇蝎的面容,竟半天才吐出一句:“你心真狠。”

狄希道:“我曾犯过一个错,就是一时心软放走了那个志愿者。我见过她正常人的样子,那时她跪在招收志愿者的办公室,哀求他们把她变成丧尸。她以为只要变成了丧尸,就可以进入感染区。可是志愿者的下场,你最清楚不过了。所以后来,我每天看着她变成丧尸的样子,忍不住心软,把她投放进了感染区。然而,这一步失误,导致chan教授不再信任我,我步步为营的努力也险些功亏一篑。从那以后,我学到了,牺牲是必要的,心软只会坏事,我已经不会再心软了。”

阿凉彻底哑了声。

“虽然你算得上无辜,可是chan教授说过,有时候,卑鄙是一种美德,不是吗?”她的眼睛如此明亮,像是刀尖上折射的光。

阻挡去路的手臂垂下,狄希重新迈出了脚步。临走前,她凑在阿凉耳边道:“你大可以把我对你说的话公诸于世,现在半脑人被释放,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。”

他嗅到她制服上消毒水和香烟的味道,熟悉又陌生。他终于明白,他和狄希,确确实实是两个世界的人。

狄希决绝的脚步声渐行渐远,消失在走廊尽头。

阿凉脑中反复回味着她的话,思维好不容易跟上进度,回过神来,自己竟站在实验楼顶楼的窗台上。窗外的风景很美,从树林中延伸出去的公路还能使他回想起第一次抵达这里的时光,也是那天,狄希在实验室里第一次接待了他。

“狄希,你才是我的弱点。”

纵身一跃。

坠落地面之前,他忽然想起小时候,自己守在妈妈床前,用铅笔记录着当天的施舍和开销,仰面冲妈妈笑道:您的身体要是再强一些,该多好啊!

【】。

我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,四周是一片混沌,光明与黑暗好似被一把巨大而无形的勺子搅得交融作一团。

我的肉身很沉,思绪却很轻,两者逐渐脱离,四周的光明与黑暗也逐渐界限分明。然后,光明化作天,黑暗化作地,我的思绪脱离了肉身,轻飘飘地站在天地之间。

我听见远方地平线传来微弱而粗糙的电流音,似乎是在说什么“clean”。天空忽然下雪似的飘散灰烬,我疑惑地伸手去接,却是一滴粘稠腥臭的血滴砸在我的掌心。

然后我看到了我的肉身,狼狈地跪在地上,一个模糊的黑影用枪头指着我的太阳穴,砰。

我的肉身倒下去,头顶被打得凹陷。那黑影不顾看它,只走到我面前来,对我露出他的面孔。他的五官扭曲着,那是一个癫狂的笑容,他向我高举双臂,炫耀似的叫喊:“成功了!实验成功了!”

我扑上去想要掐住他,却穿透了他黑雾般的身体。他消散了,从身后现出一个防空洞来。

无数黑压压的老鼠从防空洞的门内涌出来,像潮水般从我的脚下漫过而去,防空洞中传来一个空灵的声音,用哭腔不停呢喃着:

幸存六人,等救援。

姐姐中弹,变异。

为什么,清扫部队。

所有老鼠都跑尽了,我向着防空洞走过去,却突然看到门打开,从里面站出一个衣衫褴褛的骷髅,我再走进一步,那骷髅的头颅突然脱落下来,滚到我的脚边。

那空灵的呢喃声瞬间停了,海浪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冒了起来。

一双手忽然从背后搭在我的肩上,我嗅到熟悉的花香味,回过头,看到我的爱人。她温柔地笑着,眼角还余着未擦干的眼泪,她说:“海边的新房很美。”

她低头为我戴上一枚金色的戒指,然后抬起头来道:“你不回来,我就去找你。”

说完这句话,她忽然迅速地腐烂了,整张脸完全变了一副模样,如同风化过后的干尸。她仰面直直倒下去,正落入一个泥土潮湿的坑里。

黑子站在土坑旁边,奋力地铲土,他浑身湿漉漉的,问道:“你要给她立个墓碑吗?”

我哑言,望着他用泥土掩埋了我爱人的脸,然后他抬起头来,用亮得能反光的眼睛望着我,说道:“我想要知道真相。”

“我知道真相了!”我奋力地大吼,却晚了一步,周围一切像是被勺子搅过似的,又重新回归混沌。

我很用力才睁开眼,原来我还没有死。

我很用力才睁开眼,原来我还没有死。

刚才的梦境令我头晕脑胀,我勉强清醒过来,发现身处于一个陌生的空间。空气里充盈着消毒水的味道,机械运转的声音平稳规律,是一个密闭的实验室。

我动弹两下,发现四肢都被束缚在一张床上,两个机械的铁钩绕过我的腋下,只要我挣脱束缚,就会立即被割断双臂。

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在,他们察觉我醒来,从各自的岗位上离开,围到我身边来。他们穿着同样的制服,戴着同样的隔离面罩,像一批复制出的恶魔。

他们这样坦率地站在我面前,我反而冷静下来了。回想起刚才从梦境中得到的猜想:是他们,在感染区利用幸存者制造丧尸。于是,我向他们中的一个人张口道:“我不传染。”

他们穿戴得严严实实,仿佛只要和我呼吸同样的空气就会变成怪物,可如果真是他们创造了丧尸,就应该知道我并不传染。

我静静等候着他们的反应,没有人答话,隔了一会儿,其中一个人抬手摘下了他的面罩。他的制服和其他人有稍微的区别,看起来级别要高一些。

面罩褪下,是一张成熟的面孔,眼角皱纹堆积,尽是压抑不住的狂喜。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我,仿佛父亲望着摇篮里的孩子:“我知道,我倒希望你能传染。”

受他感召,其他人也纷纷摘下面罩,他们都年轻一些,我在其中看到了熟悉的脸,正是在防空洞围堵我的那些。

他的回答证实了我的猜想,于是我干脆问说:“你们是?”

“你从哪里听来的?”他略微惊讶地挑了挑眉毛,却微笑着耐心回答,“那是我的名字。”

他一边说话,一边对身后的助手做出一个手势。助手轻微点头,走到我头顶的方向来,将一个环绕式的头盔按在我脑袋上。我的视线瞬间被遮住了一半,挣扎着看向他:“这是什么?你要干什么?”

他微微俯下身来,为我调整头盔的角度,不答反说道:“一个好消息,你很健康,而且思维清晰。”

他话音落下,刹那间,我浑身过电。源源不断的电流从头顶灌输至骨骸,我的皮肤像是被粘在了头盔上面,挣脱不开。片刻后,电光像无数小虫从我皮肤上弹开,被灼伤的筋肉跳动着,我感觉麻木。

“疼吗?”他问我,仍保持着得体的微笑。

我瞪着他。

一旁的助手将观测数据递给他看,看样子成果十分可观,他充满情感地凝视着我,向其他人宣布道:“没错,真的完成了。”

一时间,实验室被难以隐忍的欢呼声撑满了。我看到有人相拥,有人背过身去擦眼泪,有人激动得打颤的双手抚上我的身体。我忽然感觉到一阵恶心,仿佛他们手掌的温度比电光还要厉害,能从身体内部灼烧我。

这些人疯狂的样子,使我恍然意识到一切可怕的事情。

把无数人变成丧尸,只为了得到一个我这样的怪物,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?我将心中的疑惑向悉数倾泻出来,而后者高高在上的俯视着我,嘴角噙笑。

“你……难道还没意识到自己的价值?”他说,“有自主意识、更具战斗力和愈合力、感受不到痛苦,成本低廉又适合大规模制造——多么优秀的战争机器。”

脊背阵阵发凉,我感到毛骨悚然:“你们这是屠杀!”

“是吗?”他却眉眼柔和,不急不恼,“不能这么说。战争是无可避免的,未来牺牲于战争的人减少,人们会感谢我的。”

他心情很好,不介意地向我说明了许多,甚至带着些炫耀的神色。而他的轻描淡写,于我来说却是灭顶的灾祸。

我怒不可遏:“我还以为自己是怪物,你才是真正的怪物!”

我咬牙,恨不得将他撕碎。竭尽全力的挣扎令我立即被铁钩割伤了,但没有疼痛可让我清醒。我不明白,同为人类,为什么我们要任凭他们宰杀。

新鲜的血液从身体下蔓延开来,我难以自制,伤口撕裂,一发不可收拾。

助手立即为我注射了未明的液体。

这些面目岸然的人围绕着我,目光温柔得让我恍惚。力气渐渐被抽离了,眼前的景象也愈发模糊,我身体又沉又麻,陷在自己的血泊里,被困倦所支配。

再次醒来时,四周十分安静。

我能感觉到围绕着我的人已经散去了,我独自躺在这里,像是砧板上的鱼肉,等待着注定不幸的命运。

天花板的灯光明亮晃眼,身下的血液已经凝固了,粘稠又紧绷的触感令人难受。我尝试挪动身体,却发觉动弹不得。大概是意识清醒了,身体还在沉睡,任凭我怎么努力,却连弯曲手指都办不到。

“教授。”有人站在不远处说话。

我视线上移,在余光里看到那个打过我一枪的小哥。小哥年轻的脸上踌躇满志,从眼里溢出憧憬的光芒。站在面前,虽然比他要高,却像是在低微处仰视着他。

我尝试说话,喉咙震颤,却发不出声音。

我被困在石头般的躯壳里,束手无策地,体会着巨大的无力感将我吞噬。

“时至今日的努力全都没有白费。”小哥感慨道,接着又一连串说出好几个名字,“他们的牺牲,也值得了。”

的手搭上对方肩头,安抚游子似的拍了拍,他慈祥道:“辛苦了,你是我最优秀的学生。”

“这是实验室全体的功劳。”被夸奖者得意又收敛地笑了,又换回刚才的口吻,“还有,给他们家人的抚恤金……”

“我会处理的。”连声应了,他沉稳的声线好似带着安定的效果,沉寂了片刻,忽然转而说,“外界媒体已经知道‘他’的存在,政府和研究所上层也在关注,现在我需要把技术交给我……”

他话说到一般,忽然顿了顿,大概是察觉到一些异样,他问:“怎么了?”

小哥的声音有些犹豫:“可是您之前说,这项技术由黑市贩售至各个战争国家,利益无穷无尽,我才……”

“名和利是分不开的。”高声打断他,微微舒一口气,才又放缓声调,“先有名,才有利。我已经想好了,由我出面做实验的负责人,对外宣称人体进化,有了政府的支持,我们会进展得更加顺利。”

他话音落定,实验室中静默了几秒。

小哥紧张起来:“可是我需要钱,大家也需要钱,现在!”

定定看向他,用之前对我说话一样沉稳又柔和的低音道:“你还年轻,不该这么着急。”

“教授,”小哥闻言,意识到什么似的变了一番模样,“你是不是从没打算过分钱?”

面对质问,并没有丝毫惊慌,他不紧不慢地露出了笑容:“怎么会?”

“那我现在就要看到你承诺我,还有所有人的那一份。”小哥拿手一指,将室内所有人都囊括在内。

那些听见了争吵的人们,也停下手里的动作,朝他们望过去。他们静静等候着的回答,带着各怀心事的面孔。

的视线环顾过他们,微微叹了一口气:“好,你先把技术交出来……”

“忍辱负重潜入清扫部队的不是你,牺牲在感染区的不是你,连捕捉‘他’回来的都不是你。名和利,你都休想独占。”他却提高了音量,有了其他人无声的撑腰,他中气十足地高喊。

“如果没有我,你连现在拥有的一半,都达不到。”的态度终于冷了下来,他不再沉稳拿势,而是以一种对待仇敌的态度轻蔑看他。

小哥倔强地亮出了手中的王牌:“我不会公布实验技术的。”

“有‘他’在,我总会知道的。”看向我,目光从容。

“牺牲了上千万人,只成功这一例。我不张口,你想猜到什么时候?”小哥抓狂了,他猛地上前一步,双手紧抓住制服的领口,贴近他的脸咆哮道。

“我还有很多优秀的学生。”

四两拨千斤地扫开了他的手,挣脱出来。

小哥彻底败下阵来,连带着所有和他一起的人也败下阵来。他们茫然地面面相觑,刚才的兴奋与欣喜消散无踪。

“你还年轻,真的不该这么着急。”

我听到的总结般的叹息。

噼啪。

一道白光星闪而过,实验室里一明一灭。又恢复如常。大概是电压不稳吧,我抬眼看向天花板的灯。

又是一声,噼啪。

这回我在闪光中听到了轻微的呻吟,紧接着,是各种惊慌的低呼,和夺路而逃的脚步声。我瞪大眼睛,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躯体,面部被烧焦,死肉如灰烬一般,连血都流不出来。

手中提着喷射枪,尖端断断续续地喷射着电流。他将电光束插入了他最优秀学生的头颅,毫不手软,仿佛发怒的宙斯。

他们曾用这玩意杀死了黑子,现在,他们用它来自相残杀。

“教授……”我听到助手带着哭腔的求饶,然后又是“噼啪”得一声,利落而绝情。她瘫软的手臂出现在我的视野里,一动不动。

有人合力撞击门锁,徒劳而返,发出绝望的嘶吼。他们厮打起来,纠缠的影子投映在地面上,分辨不出谁是谁。

噼啪,噼啪,噼啪,噼啪,噼啪……。

根本来不及反抗,他们抽搐着倒在地上,几秒内就没了动静。

皮肉烧焦的气味令我感到饥饿,我忽然怀念起烈酒在舌尖上的滋味。或许我当初没有选择离开那座废墟里的地下餐厅,事情就不会发展到今天,而我和黑子,也还能共享一瓶掺了水的酒,说些无关紧要的废话。

实验室里静默了片刻,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,仅存的一个人向我走过来。

他扔下手里的喷射枪,站定在我面前,被染红的双眼望着我,目光里充满贪婪。

“谁都不会知道当初丧尸为什么会一夕爆发,人们只会知道,我是研究所最具权威的教授,我是你的创造者,我是改变人类而载入史册的英雄。”

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锥,钉进我的耳朵。

“至于你……对你来说最好的结局,就是让你再也不用醒来。”

丧尸的作文30050字篇四

狄希挂断电话,继续向坐标的点位前进。

电话里是个嗓音调门很高的人,用几乎破音的语调说:阿凉畏罪自杀了。

狄希接起电话只觉得一阵刺耳,没听清楚,以为是“阿凉要自杀”,于是冷冷淡淡道:“跟他说,罪不至死。”

那边传来一串更凄厉的声调:“他跳楼了,从实验楼顶跳下来了!”

狄希发愣的时间短得让人察觉不到,她应了一声“知道了”,便平静地挂断。

是害怕做替罪羊,还是得知真相心理崩溃?这些都不重要了,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。坐标也已经传送到chan教授的手机里,他也应该正在赶过来吧。从半脑人离开培养皿的第一刻起,警报就被拉响了。

狄希的嘴角浮出一丝微笑。

屏幕上显示半脑人位于实验楼不远,在隐蔽的树林深处,一座90年代废弃的天文台上面。现在她站在台下,抬头仰望,残破的圆弧台顶像是睁开的上帝之眼,也在回视着她。

高跟鞋底敲击台阶,她迈出的每一步都义无反顾。曾经她望着沉睡在培养皿中的半脑人,恨不得尝试千百种方法杀死他。但她没有这么做,为的就是等到这一天,等他醒过来,和他好好说几句话。

想到这里,她忽然有些忐忑,忐忑又期待。

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上,烟焦油的味道让人心神平定。她迈上最后一节台阶,手机传来反馈的震动,说明已经到达点位。

空旷的平层堆积着落叶和灰尘,阳光穿过破碎的屋顶,将地面照得明暗斑驳。她视线扫过,看到灰尘中站着一双赤裸的脚。

半脑人背对着她,听到落叶被踩碎的沙沙声,才缓慢地回过身来。

他眼梢下垂,是经历过一番苦难的人该有的模样,却又强打精神,面露凶光:“在哪儿?”

狄希感觉到一道凛风扑面而来。

半脑人的视线却忽然迟疑地在她脸上来回扫荡,眼中涌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。他迷茫地说:“你抽烟的样子很像一个人。”

狄希长长吐出一串白烟,镇定下来,露出笑容:“那是我哥哥。”

“他死了。”他说。

“我知道。”她轻声应道。

似乎想起什么悲伤的事情,他下垂的眼梢又柔和了几分:“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。”

“你睡太久了。”

“嗯,太久了。”他重复道。

白烟缭绕,狄希抽完了最后一口,将烟头丢在地上踩灭,忽然起了别的话头:“我一直想问你,最后那段时间,他过得好吗?”

半脑人看着她,摇摇头。

“也是,怎么可能好。”她自嘲地笑笑。

半脑人打断她沉浸其中的情绪,指向她身上的衣服,问道:“你为什么穿着这身制服?”

狄希愣了一愣,反应过来,低头解下外套:“说来话长,不过,脱了也好。”

“穿着同样的制服,都是同样的货色。”

“同样吗……也差不多吧。”她想起刚刚才自杀的阿凉来了,实在难以否认。

她眼中流露出稍纵即逝的哀伤,即刻被掩饰无踪。片刻后,她正色道:“其实我来见你,不止是想问他的事。”

“我来,更是为了请求你死。”她顿了顿,深吸一口气,接着道,“只要还有你在,这场实验就无法结束。索性你并不是不死身,我已经找到了让你死亡的办法。”

“好。”

出乎意料的,他面色非常从容,竟立刻答应了。狄希稍稍放心下来,又仰起头来,神色严肃:“但在这之前,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做。”

狄希站在平层的露台上,望见从树林中延伸出去的公路上,chan教授的车正朝着这边行驶过来。

chan教授在收到通知后迅速赶到,他在安保人员的护送下来到实验楼附近的树林,那里已经被围控。全副武装的人员端着武器伏在遮蔽物之后,双目紧盯着林子里的风吹草动,没有人下达前进的指挥,他们就在这里等着。

chan教授听到身旁人说,确定半脑人就在里面,但危险性不可考量。政府已经派人前来协助捉捕,在这之前,他们只能观望。

“放火,烧林子。”chan教授发出命令,“你们这是坐以待毙。”

“不行,半脑人手上可能有人质,不能轻举妄动。”

“无用。”chan教授对于得到回答并不满意,他挪动脚尖,视线焦急地四下搜寻。他在人群外圈发现了熟悉的面孔,是实验室的学生,他们三三两两地扎堆窃窃私语,统一的眉头紧锁,面色铁青。

chan教授以手拦开众人,径直向着他们而去。为首的人先一步在人群中认出他,拨开旁人迎上来:“chan教授。”

chan教授点头示意,又听见这人担忧地说道:“我们联系不上狄希,安保说她有可能被半脑人带走了。”

chan教授这才想起来,他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见到狄希。

“阿凉呢?”他问。

这些人面面相觑,刚要张口,又被打断回去。chan教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,示意他不必回答,接着道:“没有时间了,我们得靠自己。”

为首的人欲言又止,静静等待着chan教授下命令。

“你们回去,把xxx取来。”他说。

学生们明白过来chan教授的意图,却无一个人敢动身。为首的这人回头看看同伴,他们踟蹰的表情如出一辙,于是他壮着胆子说:“政府的人马上……”

“你们跟不跟随我由你们决定,但此刻狄希还在半脑人手上。我们的确不如他强壮,也不是训练有素的军队,但我手上有武器,百分之一的可能,我也要把我的下属救回来,就算是今天换做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,我也愿意为你们这样做。”

“你们愿意吗?”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让他的脸微微胀红。

这一次,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,这些年轻的学生们以凛然的姿态一齐回身,气势汹汹地往实验楼的方向而去。他们很快取来了xxx,随着chan教授的步伐向树林进发。

然而他们又在接近封锁线的地方被阻拦了,安保人员劝解的理由多种多样又理据十足,总而言之一句话,你们不能进去。

“要等你们等。”chan教授低声愠怒,“如果他暴走就来不及了,你难道不知道,一年前他在试验中暴走,屠杀了全部实验人员吗?”

“既然如此,更不能让你们冒险。”安保人员显得极为理智,他按了按chan教授手中的枪口,似乎是防止他情急之下袭击自己。

chan教授皱皱鼻子,对于对方的言论表示不屑,他冷声道:“他是由我创造的,我知道该怎么对付他。”

在chan教授的坚持下,对方只能让步,又有人提出陪同保护,然而chan教授抬脚迈进封锁线内,轻声回绝了。

这些实验室的学生们同时携带着怯懦和坚定,三三两两的钻进树林里。

风穿过树林灌进每一个缝隙,让每一片树叶都躁动不安。

按照追踪点位,他们将可控范围一步步缩小,迫近之下,半脑人的藏身地就快要暴露在眼前。所有人都紧张地屏住呼吸,手指紧扣扳机,这几针麻醉剂是他们的全部希望。

黑影掠过草丛,闪入一棵树后。

空气的流动迅速燥闹起来,半脑人露出踪影,又消失在盘综错杂的枝蔓之间。

倏得,一支针头扎进蓬松的树皮之间,发枪的青年面容颤抖,红了双眼。所有人簇拥起来,将后背交给旁人,俯下身来进入状态。

chan教授听到之前为首那人轻声道:“没有听见狄希的声音。”

有人爆发出小小的骚动,chan教授还未来得及命令他们冷静,半脑人又一次出现了。

这一次他从树后闪身,惊起了灌丛中的飞鸟,沙拉一声振翅,鸟鸣响彻树林上方。半脑人在这鸣声里站定,他的脸隐在树荫里,表情看不分明。

“,”他缓缓地发声,“好久不见。”

chan教授望住他,挥动双手,下令让所有人射击。

“这距离太远了,打不中的。”身后的人喊道。

“把枪给我。”他并不回头看,目光紧盯着半脑人,向后探出手。xxx接到手里,他稳了稳气息,将枪管架起。

嗖得一声,空气被划破,满载麻醉剂的针管离弦而去。

半脑人眼望着它划出一道抛物线,坠落在树丛里,抬起眼来接着道:“我沉睡的时候做了很多梦,每一个都梦到你。这段时间,很多东西都随着那半个脑子被从我生命中挖走了,我越是想挽留,就失去的越多,唯独有一样,越积越多,就是憎恨。”

chan教授气急败坏,他扭动脖子,看向身后的众人,眼神锋利如刀:“拿下他!”

半脑人走出了阴影,他咧开嘴角,露出一口白牙,面向一圈黑洞洞的枪口:“我每一个梦里都在想,如果没有你,是不是所有人的命运就会不一样。”

从各种角度射击的风声纷纷而起,树叶沙沙作响。chan教授压低了嗓音:“就算没有我,也会有别人做,你阻止不了。”

针头扎进半脑人的皮肤,他低下头来,看看缀在身上的针管,被激怒了。

他们之间隔着很长一段距离,半脑人飞扑过去,他如烈风般迅捷,赤裸的脚踏在植物根节,喀喀作响。

更多针头扎进他的身体。每中一枪,他的脚下便一虚,速度越来越慢,跑得跌跌撞撞。终于只剩一步之遥,他却再也支撑不住,向着chan教授的方向伸出手,在空气中做了一个抓的动作,仿佛在表达不甘心。

指尖与鼻尖几乎擦过,chan教授能闻到他指缝间风与泥土的味道。

半脑人的双手垂下去,身体也倒下去。

麻醉起效了,他瘫在泥地里,像只落水的公鸡,疯狂扑腾却爬不起来。几十秒后,他的脸埋在泥土里,彻底安静下来,安详而无害。

chan教授俯下身去,沉重的喘息仿佛刚经历一场世纪浩劫,他抬手指挥其他人半脑人抬走。年轻的学生们仍戒备着,有人向他扔了石头,确定已经完全陷入昏迷,才松口气地包围过来。

瞬间的交锋,几乎没有人反应过来,xxx应声掉落在地。一只手仿佛是瞬间破土而生,精准无误地架住chan教授的脖颈,半脑人翻身而起,睁开了野兽般的眼睛。

其他人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一幕,他们猛然举枪,却不敢贸然行动。半脑人将chan教授作为肉盾抵御在身前,仿若从来没有中过枪似的,活动起来。他脸上沾满泥土,将眼神里的凶光藏在chan教授身体之后。

双方沉默对峙了片刻,他带着chan教授缓缓后退,连退了数十步,忽然向后一跃,两个人飞快地扑进树丛当中,树叶松动,旋即消失不见。

露台上,狄希将这一切看在眼里。她笃定chan教授会急于麻醉半脑人,早已将麻醉剂掉包,而事情的发展果然不出她预料。

从楼梯上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,她听见有人说话,是chan教授。脚步声跌跌撞撞地进了平层,狄希深吸一口气,走出露台,出现在他眼前。

chan教授从惊恐中回过神来,看见正从露台上走出来的狄希:“是你。”

“chan教授。”狄希走向他,从背后探照进来的光线衬得她好像一个圣母,“结束了。”

“你为什么?”chan教授激动得扭曲着身体,用下巴指向仍在身后挟制着自己的半脑人,“这可是拥有智慧和情感的丧尸,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?你本可以名垂千古!”

脚步声乱得稀碎,chan教授挣脱出一只手来慌乱地挥舞:“你考虑清楚,你为什么……”

“我为什么?我以为你知道。”狄希发出气声般的轻笑,“你不是早就怀疑我了吗?”

“我给你钱!”他奋力地挣扎着,顾不上往昔冰冷沉静的形象,疯狂叫喊,“大规模制造丧尸军队,值多少钱?你想想!”

“我想过,很诱人。所以如果我不是受害者之一,大概也会心动吧。”狄希喃喃自语般的回应道。

半脑人厌倦了肢体纠缠,膝盖在他背上用力一顶,将他手臂完全曲折,身体扑跪下去。

chan教授的脑袋被按住,脸贴在地面上,他狼狈地咳着土,嘶吼道:“狄希!你想想你为进研究所求我的时候!要不是我,你半路出家,睡过多少人才能走上今天的位置!”

“不多。”她眼神闪烁,又释然一笑。

“我话都说尽了,你还不满足,你这婊子!”chan教授彻底与之前模样相径庭,他猛地俯下上身,让半脑人顶在他背上的受力点落了空,趁着这失衡的一瞬,他忽然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枪来,枪口上扬,指向狄希。

没有丝毫犹豫,子弹连发,有如山洪倾泻。头两发没有打中,子弹随着爆响嵌进墙壁,碎片飞扬。

混乱中,挟制已被解除。

半脑人飞身扑上去夺枪,僵持不下,干脆以身体拦截在枪口之前。第三枪响,他的左肩被削去一大块,和脑袋一样诡异得凹陷下去。

火热的空气迅速流动,狄希站在原地,不顾安危。灰尘和水泥碎片蒙了她一头一脸,而她仿佛置身事外,冷眼旁观着。她看到半脑人连续承了三、四枪,子弹没入他的身体,仿佛石沉大海,销声匿迹。

chan教授飞速射光了全部子弹,还连扣了几个空枪,他气急败坏地抛下枪,爬起身来拼了命的想逃。

为时已晚,他们的身体撞在一起,半脑人挟着他,不顾一切地撞向墙壁。半脑人力量极大,将被风化过的墙壁撞得破碎,光线瞬间从缝隙中侵略进来。chan教授发出闷声的哀嚎,整个身体瘫软地倒下去。半脑人跪坐在他身上,提起手臂。

一拳,两拳,三拳。

拳拳到肉,从他肩伤喷溅的血,和chan教授飞起的血在空中撞击。身下的人彻底没了动静,他却毫不停歇,扭动的脊背仿佛野兽猎食,俯下身去,再扬起头来,一条带血的皮肉已被撕扯下来,鲜血淋漓如浴。

半脑人发出咀嚼的声音,伴随着急促的喘息,仿佛抽干了周围的空气,让听者沉浸在可怕的窒息里。狄希远远地望着,恍惚觉得自己是在望着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修罗。

“好了,够了。”不知隔了多久,她说。

chan教授死了,她不知自己心中的情绪称不称得上是欣喜,一种一块石头落地又有更大的石头浮起的感觉油然而生。

半脑人扭动的身体动了动,从血肉模糊的尸体上直立起上身,他剧烈地喘息,努力从失智中恢复过来。

狄希才敢走近了。她慢慢移动到半脑人面前,尽管已经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,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。他赤裸的皮肤上好像穿了一层血衣,胸膛前有三个弹孔,如果不是皮肉翻出,仅凭那鲜艳的颜色根本分辨不出来。她现在深切地感受到,他真的是chan教授口中,有血有肉的战争机器。

半脑人发散的瞳孔渐渐聚焦,他望向狄希:“你说的我已经照做了,现在只要我死,是不是一切就结束了?”

她没有说话,只是回望着他,一种复杂的情绪在眼中流逝,她的手掌抚上他千疮百孔的身体,忽然手指一使劲,钻进了其中一处弹孔。

伤口撑裂的触感紧紧包裹着她的手指,而她毫无犹豫,指尖继续摸索着下探,深深埋进他的身体。

这一刻,天地间仿佛只有寂静。他镇定地闭上双眼,静候她将死亡带给自己。

手指在血肉中搅动着,浓稠的血水蔓延至她整条手臂。她忽然触到什么,指节一勾,要将他的心脏生生拔出来似的,迅速抽离。

他茫然地睁开眼,仍然活着。

狄希满头大汗,向他展示手中的物体。那是一粒软质外壳的精密物体,像某种昆虫的卵。

她将那东西从半空中飞出去:“这是埋在你体内的追踪器。”

“你不杀我吗?”他看着她的动作,不解发问。

“我杀不了你。”她说,“我说你不是不死身,是说你可以像正常人一样,衰老而死。”

说罢,她垂头看向chan教授的尸体,俯下身去将他制服外套的衣兜摸了一遍,掏出一样卡片状的东西。

“拿着。”她递给他,轻声说,“这卡有感染区的通行权限,你回去吧。”

半脑人的脸因失血而苍白,他费力地站起来,有些惊异地看向狄希,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隔了半晌,他问:“那接下来怎么办?”

她回答:“外面的人交给我处理,我不会让你在这里被抓到的。”

“我是问,你怎么办?”

狄希淡淡地一笑:“半脑人失踪,chan教授也死了,这个项目完蛋了,我大概也能全身而退吧。”

半脑人手中反复摩挲着通行卡,眼底隐约有水光波澜,充盈着解脱后的不真实感。沉吟片刻,他哽咽道:“保重。”

狄希点点头,她站起来,沿着楼梯的方向离去。

空旷的平层回响着她轻飘飘的脚步声,她拾阶而下,一次都没有回头。

我睁开双眼。

空气中还残留着未落定的灰尘,在夕阳的余光里上下漂流,像是一场永远也下不完的雪。

我的口腔和鼻腔里充斥着血的腥气,仿佛五脏六腑都破裂了,血气从体内弥漫开来。我感觉不到疼,反而有种愉悦的奇妙感觉。

手臂上,伤口正在愈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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完结了。

历时半年。

谢谢你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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丧尸的作文30050字篇五

我向北行进了五天,从地图上看应该已经离开了常青城。身上为数不多的食物在我一次发狂般的饥饿后就消耗殆尽了,我重新回到了吃老鼠和蚯蚓度日的时光。

我浑身都很痒,在脸上挠了一下,从打结的胡须中捉出两只红褐色的甲壳昆虫,我把它们捏在指中,看到它们纤细的六肢在空中挥舞,像是一个诱人的召唤。

我丢了一只到嘴里,牙齿咬碎,粘稠而微甘的肉汁爆溅,还算可口,比蚯蚓的口感好很多。

身后传来了“咕”的一个声音,我回过头,那是一个皮肤几乎都溃烂了的女丧尸。她跌跌撞撞地跟在我身后走着,见我停下来,便也停在我几步远的地方等着。她乳白浑浊的眼珠定向我,像是在尝试表达什么。

我朝她伸出手,递出另一只昆虫。她慢悠悠地走近两步,俯下身来伸头直接从我手上咬走了它。

她干涩的牙齿划过我的指腹,触感轻微,甚至瘙得有些痒。

我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,之前我在废墟里过夜,当我醒来的时候,她就已经出现在我身边了。我想她大概是侥幸逃过了清扫行动,失去所有同类,如果她身上遗留着人类的感觉,她应该也是茫然无助的。我被丧尸咬过,身体发生了变化,所以她或许是把我当做同类,才决意跟随我。

幸好我也很寂寞,只要她不袭击我,我不介意多一个路伴。

我继续前进,她也在我走出一些距离后摇摇晃晃地跟着我。

正午的太阳耀眼而烧灼,我的舌苔干涸得像沙漠,这些天都没有下雨,我都不记得上一次饮水是在什么时候。眼前有些昏花,我赶紧倚着路边一个巨大的广告牌坐下来,躲在它的影子里。女丧尸站在外面看着我,发出“咕”的声音。

高温加速了她的腐烂,我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她的一个耳朵已经剥落了,耳孔像是贫瘠土地上的漩涡。她艰难地站着,我猜想她褴褛裤腿下的膝踝已经见骨了,于是向她招手:“过来坐吧,休息一会儿。”

她像是没有听懂,无动于衷。

我又说:“你走不了了,坐下吧,我再陪一会儿你。”

她乳白的眼珠缓慢移动,看了我一会儿,挪着步子走进了广告牌下的阴影。

沉默片刻,我开口:“我不是丧尸。”

“咕。”她喉咙蠕动,从体内深处发出声音。

我想起第一眼见到她。那时我刚从昏睡中醒来,发觉有人跪坐在地上,双手正抱着我的头,让我吓了一跳。她的脸几乎不辨五官,我是看到了她裸露的乳房和肚皮才确认她是个女丧尸,她像是想要跟我倾诉什么,但酝酿了全身之力最后只发出一声重重的“咕”,便没有了下文。

我再一次打量她,目光下移,她的乳房和肚皮都溃烂成另一般模样,没有呼吸的起伏,如同死肉。

“你撑不过去了,再走下去,你会变成一堆散乱的骨头。”

“咕。”

“就算你跟着我,到了隔离墙,他们也会马上射杀你。”

“咕。”

“因为他们是人,你是丧尸。”

“咕。”

“他们是人,我也是。”

她不再发出声音。隔了一会儿,她移开了视线,头低下去,仿佛瞬间被淹没在阴影里。

我于心不忍,于是叹了口气,对她说:“我再陪你多坐一会儿,等太阳不那么烈了,我再走。”

我们沉默地靠着广告牌静坐,不知过了多久,我睡了一觉醒来,日光已经柔和许多,空气里沉着温热的潮气。

我感觉到腹中强烈的饥饿,心慌失控,胃袋拼命鼓胀又收缩,像是拥有了独立的生命。

忽然之间,吞食的欲望便侵占了我仅剩的大脑,我看向坐在身侧的她,无法遏制将她塞进嘴巴的冲动。

她察觉到异常,身体微微动了动,看到我的实现终于意识到危险。但她浑浊的眼珠看不出恐惧,我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,扼住她的关节。她不断地“咕”,站不起来,连滚带爬地闪躲。

她激起了我捕猎的欲望,我一口重重咬噬在她的颈动脉上,肌肉撕裂,一股奇特的味道充满口腔。她在我身下徒劳地挣扎,羊入虎口。

我只想快点填补我空虚的胃袋,让胃液将肉块融化,幻成令人满足的饱腹感。

下一刻,一股强烈的冲击突然在我胸前绽开,令我险些匍匐下去。

我低头,看到一根浴血的钢筋,它贯穿了我的胸腔,并捣碎了她的脸。血液顺着钢筋淋到她破碎的头颅上,她迟钝地抬手摸了摸,然后垂下来,一动不动。

“怪物!“。

一声愤恨的嘶吼将我从失智中唤醒。我扭曲着身体回过头,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。

黑子的双手还握着钢筋的尾端,他低声喘着气,抬起头与我对视,眼中像是浮着一层冰壳:“你是个怪物。”

我像是一只突然进化的猿猴,无所适从地站在人类世界对面。

不知过了多久,时间仿佛静止下来。黑子将钢筋抽离了我的身体,他退到远处看着我,没有动作。我捂着伤口从女丧尸身体上退下来,瘫倚在地上。

“你不用离我那么远,我不会咬你。”我说,“也不传染。”

隔了一会儿,我又补充:“是你说的。”

黑子静了一会儿,才靠近我。

胸口开绽的洞已经不再流血了,我知道它正在恢复,这消耗了我不少体力。黑子冷静下来以后,把随身带的口粮给我吃了,他冷眼看着我咀嚼,像隔着栅栏看动物。

旁边女丧尸干瘪的身体浸在血泊中,逐渐开始发出阵阵恶臭。黑子没有问关于她的情况,所以我推测他是跟踪着我的。

现在,黑子摸出根烟点上,吞吐两口之后,他蹲到女丧尸的身边,把手伸进她褴褛的上衣里面,一寸一寸地摸下去,一直到她脚上的鞋。

我侧着头看他,还未提问,便看到他从她的贴身衣服里,摸出一张折叠过的,皱皱巴巴的纸。

检查过她的脚,黑子帮她把鞋重新穿好,转过头来对我说:“把她埋了。”

我说好,然后低头指了指胸口的血洞:“你来埋。”

黑子没有多说什么,扭头去找合适的地方挖坑。

空气比刚才愈发潮湿,没多久,一朵云彩带来了毛毛细雨。板结的泥土遇水松软,变得好挖了不少。我爬到黑子的旁边看着他挖土,他用树枝做成的临时工具,挖得一丝不苟。

我问他:“那张纸是什么?“。

他停下来看看我,把那张从女丧尸身上搜出来的纸丢给我,我展开来看,标题上面写着“《人体污染研究志愿同意书》“,下方有两个签名处,一个印着个logo,由字母d和c组成;另一个上面签着名,我看到上面的名字,感觉到一阵阵眩晕。

“我生长在常青城,那是我的家。”黑子突然自言自语似的说起来,“从我家楼下出去,左边是一条狭长的林荫路,靠墙的一边长满了爬山虎,另一边是长条椅,每隔七块地砖会有一个。从林荫路出去,是一扇红色的铁门,隔一条马路,是商业街,那里有一家很大的超市,我妹妹上学的时候,曾经在那里打过假期工。超市后面是菜市场,我妈每天下班会去那里买菜,蔬菜去第一家,买鱼去第三家,买肉去倒数第二家。菜市场外面有车站,从那里坐42路车,到终点站,是我和妹妹从前上学的地方,我在那里遇到过一个喜欢的人。学校外面有一家咖啡店,她时常去买咖啡,会顺便在门口的留言墙上贴便利贴。我最好的兄弟,曾用那面留言墙向他的女友告白,他们后来结婚了,生了一个女孩儿。”

这大概是黑子说话最多的一次了,他停顿的时候,我总有他在哽咽的错觉,然而他再次开口,声线又是一如往常。

“所以你才留在这里,不肯走。“我说。

我们都沉寂了一会儿,只能听见雨滴敲打进地面的声音。

我也被雨水淋透了,但我抹干净脸上的水,是有温度的,我分清那是我的眼泪。

我问他:“你知道她是谁?“。

黑子沉吟片刻,忽然扔给我一个小物件。我凌空接住,看到是一个花纹朴素的金色戒指,男人手指的大小。

是我的订婚戒指。

“在她身上发现的,还给你。“黑子说。

我终于抑制不住,嚎啕大哭。

丧尸的作文30050字篇六

黑子确实是一个活人,不是丧尸也不是我的幻觉。他在废墟里听到了声音,寻声掀开几块横在面前的木板,就发现了饿鬼一般的我。

野狗的肠子缠满了我的小腿,血水淅沥。他被我的模样吓到了,探手欲捡个什么当作武器,大概又察觉我与丧尸有些不同,于是试探地问道:“活人?”

对食物的满足冲淡了第一次看到活人的讶异和喜悦,我木然地望着他,半晌才转过神来:“嗯。”

然后,他像是收留猫狗一样的,收留了我。

持续的袭击摧毁了感染区绝大部分地面建筑,幸而地下的部分保存得还算完整,黑子就住在一处隐蔽的地下餐厅。进入餐厅需要先通过一条深长而漆黑的阶梯,然后会看到一块像钟摆一样摇摇晃晃,只剩一半还固定在墙上的黄绿色招牌,它起着门的作用。推开垂下来的招牌,探下身子进屋,就能对整个室内空间一览无余。

入口处有一个小型吧台,里面堆着成箱成箱的干粮,粗略算起来,足够一个人吃六个月。再往里走是零零散散的桌椅和不知从何处捡来的破旧沙发,上面布满破洞,似乎随时都会从里面窜出一只老鼠,咬噬人的耳朵。最后是一个独立的房间,之前餐厅当作后厨的,现在被黑子装成了工作室,他在里面做一些杂七杂八的玩意。

黑子有一台发电机,发动时轰鸣的噪音会响彻整个房间,震得人耳底溃疼。他依靠着这台发电机生活得不错,甚至偶尔可以看看电视。

在他捡我回来的那天,我在吧台下落座,他走进吧台里面,找出一块抹布擦出一片方寸大的地方,然后转身忙活了一阵,递给我一个玻璃杯子。杯子里盛着半杯酒,上面孤零零飘着一片薄荷叶。

他伸手的时候,我触碰到他带有温度的实体,听到他说:“酒不多了,掺过些水,凑合喝吧。”

我收回目光,注意到他递杯子的那只手的腕上缠了很多绷带,上面染着干涸的黑色斑印。我说:“你也被丧尸袭击过吧,和我一样。”

黑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,转身去为自己也倒上一杯酒,没有应我的声。

我又说:“你比我好运,至少不用做秃顶。”

黑子端着酒在我对面坐下来,我听到他微微叹了口气,像是不愿提及自己的事情。

我不再打听他的事情,转而笑道:“我被丧尸咬了,没有变成丧尸,你被丧尸袭击了,也没有变成丧尸,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。”

他顾着饮酒,喉结哽动,隔了很久,我以为他不会再理会我的时候,他才道:“被狗咬难道会变成狗吗?”

“可是病毒会传染。”我反驳。

黑子放下杯子,凝着眉看我,片刻,他像是妥协似的松了口:“不会传染。”

见我不解,他解下手腕上的绷带,露出血肉开绽的伤口给我看,认真道:“传言是假的,不会传染。”

我抬眼看他的眼睛,当我向继续问些什么的时候,他就把身体移开了,掏出半截烟头点上,背对着我靠在吧台上吞云吐雾。

他拆下来带血的绷带摆在我的手边,我闻到细微的腥味,突然感觉有些饥饿,仿佛那只野狗在我的身体里又活了过来,破碎的爪尖紧紧勾着我的胃囊,试图爬出来。我赶紧仰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,烈酒兑了水的滋味被冲淡了许多,但对于长期没有沾过酒精的我来说已经足够了。

从那以后我就在地下餐厅住了下来。

黑子不常说话,对自己的事更是绝口不提。我们时常坐在一起喝上一杯掺了水的烈酒,我就会滔滔不绝地跟他讲起我的那些回忆,他不是很有兴趣,但还是会礼貌地倾听。听到他不耐烦的时候,他就会用衣摆把杯子擦干,重新摆放回去,然后背对着我抽烟。这个时候,我就知道该闭嘴了。

餐厅里通常只有一盏小灯泡亮着,光线昏暗,只够照清一小片区域,其他都被笼在神秘的黑暗里,只能看出个廓形。黑子歪歪扭扭地躺在一张黑暗里的沙发上睡觉,偶尔信号好的时候,他也张着眼睛和我一起看电视,就像是蛰伏在阴暗处的猫。

然后有一天,我看到电视里播放的节目正在悼念在清扫行动中牺牲的队友。

那电视信号时续时断,黑白的影像像是密集的噪点,一刻被拉长一刻又被压扁。

我从那些模糊的画面中分辨出一张照片,那是我的未婚妻,她一只手里捧着作为我遗物的戒指,一只手捂脸哭泣,我的父母站在她身后,面色憔悴悲伤,他们的手搭在她肩上,眼睛看着镜头。这张照片和其他成百上千的照片摆在一起,镜头轮番扫过,西装笔挺的主持人将双眸隐在睫毛的阴影里,低声阅读早已编撰好的新闻稿。

我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哼,然后迅速抹掉涌出的眼泪。

黑子沉默了一会儿,关掉电视,点燃了一根烟。

我告诉他,我要离开,我要逃出感染区高耸的隔离墙。

黑子没有说话,我询问他是否要和我一起走,他缓慢地吐出一口烟,白雾在封闭的空气里弥漫。

许久,他挑眉,仿佛是我在明知故问:”我在外面死了,应该埋在哪?“。

在我下定决心之后,黑子给了我很大的帮助,他翻出一个断线还不太严重的背包,在里面塞了一些食物和衣服。他说这样至少可以保障我不必再生食动物,能够模样干净地抵达隔离墙,并且不被隔离墙上驻卫的士兵当做丧尸一枪击杀。

我听过他的解释,摸摸自己凹陷的头顶,对他说:“那你应该给我准备一顶假发。”

说起来,我已经开始担心未婚妻看到我模样时的反应了。

黑子不再理会我,他走进吧台,斟满了两杯酒。

浓烈的酒精味在封闭的室内蒸发弥漫,他缓缓抬起眼来看向我:“这回没有兑过水。”

我闻到烈酒的滋味,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感情,好像恨不得立刻歃血为盟,跟他拜把子。

我揉揉鼻子,笑道:“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走?”

暖黄色的灯光笼罩在黑子头顶,衬得他身形削瘦了几分,他微微笑了笑,没有吭声。

我与他像往常一样对坐下来,看到他手腕的伤口上结着厚厚的疤,比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好不了多少。眼前这杯酒算是道别,我们都不知该说什么,沉默让尴尬凝固在酒精的滋味里,每咽下一口都无比艰难。

“我跟你讲过那么多关于我的事,到现在,我除了你的名字还是对你一无所知,等我出去后,要怎么记得你。”我说。

“一条一无所有的烂命,没什么好记的。”他说。

我举起杯子,看着纯净的液体在里面晃荡,咧开嘴:“你有这么多酒,怎么就一无所有了。”

黑子饮了口酒,鼻息间发出笑意。

我又问:“你为什么非要留在这里?”

话一出口,好不容易驱散的尴尬又立刻回来。黑子的眼睫垂下来,露出一个稍显寂寞的表情,然而这种情绪稍纵即逝,他再抬起头来,神色恢复如常,转而问我:“你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吗?”

其实我的本意是想,如果他没有别的地方可去,就跟我一起离开感染区,我的家人可以接纳他。但他没有给我机会,话到嘴边却只好生硬地咽回去。

我摇头回答说:“不知道”

其实我已经做好了打算,就算我走错方向,只要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走下去,迟早会抵达隔离墙。我把这想法告诉他,他凝了凝眉,然后看着我:“感染区包含七个城市,选错了路,可能就出不去了。”

我从来不知道感染区竟这么大,不禁倒吸一口冷气,一时之间没了打算。

黑子放下酒杯,转身为自己点燃一根烟啊,他像是思考了一会儿,才对我说:“我这儿有一张地图,是城市被摧毁之前的,不知道还剩多少参考价值。”

他站起来往最里面的房间走过去,那里曾是餐厅的后厨,后来被他当作工作室,我从来没有进去过。这一回,我端着酒杯跟过去,站到房间的门口,朝里面仔细打量。

房间里没有光源,黑子打开了手电,一束青白晃眼的光线在黑暗中来回扫过,随着光束尽头的移动,恍惚可以看清整个房间内部。

屋子里非常杂乱,地上铺着一层木屑,电线在其中向各个角落蜿蜒而去,像是由无数黑蛇构成的脉络。桌子上摆着许多机电类的玩意,都是他做了一半的,零零散散的堆着。

黑子在旁边的架子上找了很久,终于在一本书里翻出被折了几折的地图,它散发着灰尘和纸张受潮的霉味,幸好是塑纸质的,才没有腐烂破碎掉。

黑子将桌子上的东西推开,腾出一块地方将地图铺上去,手电的光在上空摇晃,我凑过去看了看,才知道这座废城原名叫做常青。

我点点头,余光注意到他桌上的那些被拆解到认不出模样的玩意,问他:”你在做什么?“。

其实我并不期待他会回答,我已经习惯了提问而得不到答案的相处模式,但是这一回,他从我手中取走了酒杯,神色舒缓了几分,然后说:“展示给你看看。”

他叫我退开一些距离,自己将透明的玻璃酒杯扣在一个纽扣电池大小的装置上,小心地将它们移动至房间空旷的中央。准备就绪以后,他后退到我身边来,在我眼前晃晃一个很小的钥匙钮:“要试试吗?”

我大概猜到了那是什么东西,从他手中接过钥匙钮。几乎是在我按下它的同时,那纽扣电池般的玩意在玻璃杯里爆炸了,猛烈的冲击瞬间震碎了杯壁,玻璃碎片四处迸散,犹如石击水面,水花激溅。

炸裂的声响反复在我的耳道内撞击,黑子露出一个笑容,表示对演示成功的满意。

我还没来得及为酒杯的牺牲而默哀,便听到黑子说:“不知道要用多少炸药,才能将感染区夷为平地。”

不知为何,我打了个寒颤。隔了一会儿,黑子不再作声了,我过去弯身收拾地上的狼藉。玻璃碎片上还残留着爆炸的余热,我一片一片拾起来放在掌心,细碎的渣滓在其中摩挲,等我反应过来,玻璃尖锐的断面已经在我掌心开出一条裂痕。

伤痕横亘过我的生命线,犹如平原上绽开的裂谷,血液从中奔涌出来,在掌纹中汇成红色的溪流。

我张合手掌,感觉不到疼痛。黑子看到了,他快步走出房间又迅速回来,手里多出一段干净的绷带:“我没有药,先包扎一下吧。”

沾血的玻璃碎片重新摔回地面,我没有接过绷带,只不过几秒钟的时间,我亲眼看到新鲜的血液退潮下去,掌纹溪流只剩下干涸的河床。伤口没有结痂,新生的肉以看得见的速度疯长起来。

黑子见我不接绷带,有些奇怪地站到我面前来,看到我掌心几近愈合的伤口,他看我的眼色突然暗沉了下来。

一瞬间,我似乎在封闭的房间内感觉到了风。

最后我背包走出餐厅的时候,黑子没有再送我了。我推开餐厅门口垂下的招牌,在楼梯中听到外面微微阴雨的声音。夜幕笼罩着整座城市,我重新走上废墟的街头,感觉到腹中强烈的饥饿,不知是否是错觉。

我走出不远,忽然整条街的路灯都亮了起来,那些路灯荒废了许久,灯杆都生锈了,顶上也给麻雀做了窝,我都不知道它们还可以再亮起来。

暖黄的灯光透过细雨照耀前路,像是在为我饯行。

丧尸的作文30050字篇七

餐桌布上印着金色的郁金香。

我挪开视线,看到面前盘子里的吐司和煎蛋,煎蛋的边缘有些焦了,干瘪的蛋黄上残留着未融化的盐粒,彰显着厨师的厨艺不精。

我站起身来,朝厨房走过去。

我光着脚,平整的木地板发出走动的声音。厨房明亮,流理台挨着窗户,窗外是鹅黄色的沙滩,地平线是蓝色。远道而来的风吹入窗内,闻起来潮湿而清咸。我听到海浪由远及近,直到靠近我身边,化作了地板上走动的声音。

我的爱人也光着脚,她走到我身边,背对着我,轻声说:“帮我解开围裙。”

她的双手伸到后脑,拢起了披散的长发,向我露出脖颈上的绳结。透过长发,我看到她手指上的戒指,花纹朴素,和我的是一对。

蓦地,我的爱人转过脸来,用她乳白色的眼珠盯着我。她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,因为五官已经完全腐烂了。

我抖了一个哆嗦,惊醒过来。

废墟外面还在下着大雨,寒意逼人。我转动眼珠,从刚才的梦中彻底脱离出来,发觉自己的脖子上,正抵着一把明晃晃的短刀。

持刀的黑子垂着头,他的身体完全隐在黑暗中,只能看得到肩膀微微抖动。我不知道他保持这样的姿势多久了,也不知他为什么要这样做。

察觉到我醒来,他回过神,手中握刀的力道增了几分。我感受到刀刃的压迫,几乎就要切断喉咙。

我问为什么,他说:“你是丧尸。”

他的另一只手按了按我的胸口,那里的伤几乎恢复了,新生的肉薄而透明,可以看见下面重新连结的血管,血液充满活力地涌动。

“当你饿的时候,你就不再是人了。”黑子的声音低沉,使我回想起第一次见面时,他给我的那杯掺水的烈酒。

我动了动,刀刃在脖子上划出一道微小的裂痕,我说:“可是你杀不了我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刀子没有丝毫退缩,黑子的脸从黑暗中现出来,在月光下变得异常冰冷,“可是你应该死,你不能走出感染区了。”

我眼角发痒,大概是又流泪了。在这一刻,黑子的话让我意识到,我的人生终于彻彻底底地被摧毁了。

雨声更大了一些,黑子收回刀,整个人又缩回阴暗里去。我听到他说:“我的家人都是丧尸,我对丧尸没有恶意。但是外面的人,不能再经历和我一样的事情。”

隔了一会儿,眼泪在眼角干涸了,我点点头:“回餐厅吧。”

大雨在晨曦到来前结束,清冷的空气刺入鼻腔,强迫我不得不从悲伤中清醒过来。

我找遍了附近每个杂草丛生的角落,黑子禁止我走离太远,以免他不能在我突如其来的失控中及时赶到。最终我只找到一种蓝紫色指甲盖大小的野花,像是迷你版的紫罗兰,我采摘了一小束,用野草茎打结扎好。

我先回到和黑子避雨的废墟,他背对着我躺着,头枕在破碎的水泥砖块上,我知道他没睡,对他说我上了坟就回来。黑子纹丝不动,但我听见他说:“等你回来就动身。”

他指的是动身回餐厅,但我脑中浮现出餐厅场景的时候,总觉得格外不真实,仿佛它对于我来说已经遥不可及。

我提着花束挪动脚步向坟墓的方向走去。经过一夜,胸口的伤像是经过缝补似的,愈合得毫无痕迹,将手覆盖在上面,能感觉到鲜活而蓬勃的心跳。

我思索着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怪物,地平线上逐渐现出了坟墓的模样。

叮叮咣咣。

那是什么声音?

叮叮咣咣,叮叮咣咣。

我越是前进,这莫名的声音就越是清晰。这声音来自坟墓那边,我踮起脚尖极目远眺,在遥远的地平线上,发现了五六个移动的身影。

我瞬间愣在原地,不知该怎么做。如果是昨天以前,我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请求救援,让他们将我带离感染区,天知道我有多想念人类世界。但是和黑子的对话让我醒悟了,丧尸毁了人们的生活,我这样的异类,不该再出现在他们之中。

然后我走近了,终于看清这些突然出现的人们正在做什么。他们挖开了昨夜黑子埋好的坟墓,扒出腐烂殆尽的尸骸,用奇形怪状的仪器拆散它,探测它。

他们蚊虫般的对话传过来,被我捕捉到。

“确认,是3号志愿者,死亡,没有异常。”

“报告说还有两个人,没有找到。”

“其中一个受了重伤,胸腔击穿,跑不远,说不定已经死了。”

“几乎可以确定不是丧尸,要么是人,要么是……”

我颤抖着后退,后背却突然撞上一个胸膛,我心中一惊,头皮发麻,还未来得及回头,便被一只横贯过我面部的手掌捂住了嘴。我挣扎无用,他另一条手臂迅速环住我外肘,力量极大。

他拽着我往前一扑,我们两个齐齐摔在地面上,灰尘飞扬。我下牙磕到舌头,吐出一口血。

他腿部用力,带着我滚进旁边杂草丛生的泥土里,悄悄松开对我的桎梏,低声命令:“别动,别被发现了。”

我安静下来,听出是黑子。我扭动脖子艰难看向他:“你跟踪我有瘾。”

黑子没有答话,他将目光移开,看向地上一朵散落的蓝紫色小花。我早上辛苦采的野花已经被碾成了烂泥。

“他们挖了她的坟。”我说。

黑子仰头向远方望了望,确定没有危险,才对我做了个低声的手势,道:“他们知道坟的位置,也知道我们的存在,这应该不会是好事。”

沉思片刻,我想起那张《人体污染研究志愿同意书》上的签名,反应过来:“他们是dc。”

黑子不言,他掏掏裤袋,忽然将一样东西塞到我手里,然后郑重道:“我得去见见他们。”

我摇头:“太冒险,你不能去。”

“你呆在这里,如果事情不妙,就按钥匙钮。”黑子稍微敞开衣襟,从他的领口可以看到外套内衬上,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炸药。他曾在地下餐厅向我展示过,我知道该怎么用。

不顾我的诧异,黑子忽然有些苦涩的一笑,道:“是为你准备的。我本想,如果你执意要去隔离墙,就和你同归于尽。”

“但是……”我攥着钥匙钮,五味杂陈,还想阻劝。

“我活不长了。”黑子打断我,他撸起袖子,摘下手腕上缠满的绷带给我看。他的伤势恶化了,整条手臂像是一条溃烂的苦瓜,黑色的血管暴起扩散,血脓顺着绷带滴滴答答淌下来,惨不忍睹。他说:“城里的腐尸太多了,我染上了瘟疫。”

我一时间看得呆住,沉默许久,听到他又说,“我必须知道真相,我的家人不能凭白而死。而你,绝对不能被人发现,别忘记我对你说过的,这世界不应该再被丧尸打扰了。”

他爬起来拍拍裤子,俯视着我,向我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。等我回过神来,草丛里一阵骚动,再追望过去,已经只看得到黑子的背影了。

我和黑子都很清楚,他这是有去无回。或许他会觉得值得,毕竟从丧尸潮爆发的那天起,他就一直在等待这一天,但我还是由衷地替他感到悲伤,就像是替我自己悲伤。

远远的,他们发现了黑子,这个淡定而决绝地向他们靠近的身影令他们慌张不安,他们向他举起武器,统一的制服让他们看起来像是一个战队,将要对抗哥斯拉之类的庞大怪兽。

黑子高举双手,高喊着向他们打招呼,展示自己毫无恶意。我听到他们相互试探的对话,其中还夹杂着打探我的消息。

我垂下头,不再听那些制服整齐的人继续向黑子追问我的下落。钥匙钮安静地躺在我手心里,像是一个灼热的烙铁,长久以来感觉不到疼痛的我,好像从内里开始感觉到烧灼的痛楚。

“让我见你们的头儿。”我听见黑子说,“我有话想问。”

“你干什么,别靠近……听到没有,站住!”我听见他们模糊的喊声。

下一刻,爆炸的轰鸣贴着地皮传播到我这里,滚烫的风穿过草丛贴上我的脸。我茫然抬头,远方火红的光耀彻天际,无数焰苗嚣张地窜入高空,又落回地面。

转瞬,黑烟忽腾,混杂着沙尘,在废墟上空肆意席卷。

我不敢相信,丢下钥匙钮,不顾一切地爬出草丛。我听到惊慌的尖叫,看到奔逃的人影,嗅到烧焦的苦味,像是观摩了一场地狱。

我不明白,黑子就这样死了,他还没来得及得到真相。

“那儿有人!”

混乱中有人发现了我,指着我的方向疯狂嘶吼。然而我胸中空旷,头脑昏暗,已无暇思考。一个念头闪现:跑!

我竭尽全力喘息,仿佛只要胸腔胀满,就能弥补心脏的空落。我发泄似的奔跑,仿佛只要离开够远,就能将自己置身事外。

身体的潜能激发,我每跑出的一步都比上一步更快,周围景象连绵不断地从我眼前掠过,像是一串被拉长的幻影。鼻腔中还充斥着风和硝烟的气息,这让我每一块肌肉和骨骼都紧绷,胃袋在体内剧烈收缩,仿佛在以它的兽性发出回应。

所有流动的都淡去了,黑子出现在我眼前,他向我伸出手,说“帮我”,然后他也像那些幻影一样,消散了。

于是我终于停了下来。

回过神,已经不知跑出多远,面前是一个小型的防空洞。

破碎的铁门虚掩着洞口,我推开门,藏身进漆黑的甬道。黑暗使我平静下来,调整呼吸,我挨着墙壁向内部挪动步子。啮齿动物的叽叫声在洞深处回响,我寻声而去,进入一个空旷的隔间。

忽然间,我抬脚一碰,撞到一个障碍。我蹲下身仔细辨认,发现是一座枯骨,倚靠在墙壁上,被我一撞,头颅滚落下来。

一瞬间,隔间内的叽叫声四路逃散。

我扶着墙壁站起来,手掌覆盖在潮湿的青苔上,顺势一滑,我摸到一些斑驳而规则的凹陷。

辨认一番,竟然是被人用石子刻出的字,规整的一排:幸存六人,等救援。

我摸索着向下探过去,墙壁上又出现了一排:姐姐中弹,变异。

我怔了怔,继续下探,果然又摸到一排字,前面写着五个“死”字,后面是一句:为什么,清扫部队。

之后我反复确认,到这里为止,没有多余的字了。

隔间内的叽声重新汇聚,充满惊慌。我疑惑地抬头,听到甬道内传来脚步声的回音,在向这里靠近。

一束电筒灯光射向我的脸,眼前有片刻的盲白,当光线移开,七八个全副武装的人以阻挡的姿态站在我面前,拦住去路。我看着他们,脑中仍旧不断回忆重演着刚才的爆炸,啮齿动物嘈杂的打扰在我耳边环绕,我心中充斥着一种莫名的感觉,仿佛自己正在被无数牙齿撕咬咀嚼着。

其中一个人以莫名的器械对准我,刹那间,白光星闪,器械尖端喷释出一股电流。

距离太远,他没有击中我。另一个人喊道:“别用电,你忘了刚才……”

“你当他们都是人肉炸弹?”

我明白过来,是他们对黑子使用电击,触发了他身上的炸药。

“等等。”有人侧头阻拦其他同伴,他站出一步,从电筒光束的后面站到光里来,让我看清他的面孔,”你还记得我吗?”

我确信没有看过这张脸,怀疑他在刷什么把戏。

见我没有反应,他热情补充道:“我对你开过一枪。”

这下我想起来了,我曾请求他结束我的生命,没想到他却给了我这样一个命运的开端。

“你……”我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。

“是你被贯穿胸腔?”他打量我,露出期待的笑容,“现在却毫发无损!”

他的笑容对我来说很莫名,我跟他的关系应该没有好到让他为我“还活着”这件事高兴成这样。

“什么意思?”他身后的同伴警惕地望向我,问他道:“你认得他?”

“你还不明白吗?不是人,不是丧尸……”他回过头去,发出兴奋到扭曲的笑声,他疯癫了一会儿,接着高举双臂,“成功了!实验成功了!”

他高昂的呐喊在空旷的室内折射了无数次回音,使这句话像是经过话筒和广播传向了全世界。其他人终于也像他那样莫名的兴奋起来了,电筒的光芒摇晃得让我头晕,他们此起彼伏地呐喊:

“我们,我们发财了!”

“活的,带活的回去!”

我不由又开始慌张,后退一步,一枚子弹突然从未知的方向与我错身而过,它撞击到我身后的墙壁,发出清脆的响声,掉落在地上。我抱头低看,不是子弹,是麻醉针。

混乱中又是一发。面前没有掩体,本能让我不断后退,脚下牵绊,一个趔趄,我看清绊我的是那座枯骨一动不动的胫骨。这座枯骨使我联想到黑子,我忽然觉得自己离真相很近,近在咫尺。

分神中,又一发,这回针头扎进我的肩臂。

我终于想到了反抗。

这一刻,我感到周身温暖,胃袋中是从未有过的满足感,不是源于进食,而是源于愤怒。我冲进他们当中,将这当成一场狩猎。他们毫不犹豫地对我放光所有针弹,而我在弹雨中穿行,力量源源不断地涌现,手起掌落,犹如摩西分开红海。

我不再痛苦和迷茫,也不再恐惧和拘泥。

浑身灼热,血液沸腾。

直到我闭上眼。

丧尸的作文30050字篇八

当老师公布游戏的规则时,.我如梦初醒,原来是这样的:学生们先围成一个圈;右手伸开,手心往下,右手食指往上;教师口述故事,当听见“竹子”时,左手不可以被另一个同学们把握住,右手要把握住另一个同学们的手指头。

开始游戏啦!但见小姜同学们开怀大笑,双眼眯变成一条线,嘴唇都快咧到耳根了,凸凹不平的牙,要蹦出来一样。教师逐渐说故事了:“苏东坡是宋代有名的书画家……”我好焦虑不安啊,豆大的汗珠从我面颊上流出来。大伙儿眼眉都紧锁着,快断掉一样。“竹子……”我们一听见这词,左手赶忙缩回来,另外马上用右手去把握住左侧同学们的手。哎呀,我手滑了,尽管没被同学把握住,但也没把握住同学们的手。“哈哈哈哈……”唉!瞧这小姜同学们又在笑了,谁都不知道他在笑什么,笑得腰都弯成虾米了。手机游戏再次,连续几轮我还没被把握住,简直万幸中的万幸啊!小曹同学们一直被我抓,他被我把握住了还想溜?没门!万般无奈,他一脸的不情愿,那脸部狰狞的模样,引来我开怀大笑。

小姜同学们一直不成功,教师还没说到“竹子”俩字,就先抓起来了。有一些同学们也一直失策,谁叫她们反应迟钝呢!一说故事就傻傻的地在哪站着,双眼直呆呆地盯住正前方,像木头人一样,搞笑幽默无比。还有一些同学们双眼直勾勾地看见身旁的同学们,仿佛会把人看穿一样。

这是一个锻练大家手的协调性的手机游戏,教师简直用心良苦啊!

手机游戏仍在再次,欢笑声仍在持续…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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